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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伏黑惠从志摩半岛观光酒店的落地窗后盯着海岸远处起伏的山脊线发呆,缓缓升起的淡金色太阳照耀着碧蓝色的英虞湾,零零落落的船只从港口驶出,他指着在海湾中鱼尾一般的白色浪花,“妈妈,等会儿我们可以去坐船吗?”
正蹲在他面前帮他扣号外套纽扣的五条律子顺着他的手往外看,“今天想先坐船吗?”
他脑袋点点,“还想去海女的小屋。”
“上午要先去伊势神宫哦,”她整理了一番他的衣服,满意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昨天说过要去松二郎之宝,下午再去坐船怎么样?”
“好,我要吃冰淇淋。”
“只能吃两口,肚子着凉的话其他的也没办法吃了,昨天晚上你不是说要吃金考和年糕吗?”
两人话没说完,浴室的门打开,五条悟裹着浴巾走出来,从桌子上捡起震了许久的手机,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他们身边,带着一身热腾腾的水汽,“电话。”
“谁的?”她一脸困惑地站起身,正巧凑到了大咧咧裸着上身的五条悟跟前,他胸膛那股灼热的水汽扑到她脸上,让她顿时涨红了脸,不得不推着他转身,“去穿好衣服再出来!”
“这里又没有外人。”五条悟撇撇嘴。
“你好拖拖拉拉,叔叔。”伏黑惠在旁边仰着脸吐槽。
被推着走的五条悟朝他做了个鬼脸,“还要别人帮你穿衣服的小鬼没资格说我。”
“比小孩子还能赖床的你也没资格说别人,”五条律子没好气地赶着五条悟进去穿衣服,他一出来就开始乱成一团,明明没多少事,还能搞得她手忙脚乱的,连来电显示都没仔细看就接了,“你好?”
“因为我没有早安吻。”五条悟还在坚持不懈的添乱。
“律子。”电话那边的声音正好传过来,五条律子神色有片刻愕然,推开五条悟之后走到了伏黑惠身边坐下,伏黑惠像是被她伸出的无形的手牵着,走到她跟前让她的手掌落在头上。
“妈妈?”
“新年快乐,律子。”五条夫人那边很安静,电话里只听得见她的声音,安静得不真实。律子小的时候,五条家的新年总是很热闹,本家,旁支,络绎不绝的拜年客从五条家那扇门外踏进来。母亲会忙得不可开交,她在开蒙之后总是跟在母亲身后,以至于在长大后对新年最深刻的记忆是母亲挺立而忙碌的背影,还有走廊上哒哒哒响个不停的脚步声。当时因为年纪小,过年对她而言是件新鲜事,而且母亲那时候总是板着脸,忙碌让她眼睛看起来疲惫无比。于是她总想着去帮忙,从入门的摆设到宴会厅的鲜花陈设,摆放在客人面前的餐具,甚至年菜的安排,都想要帮母亲做点什么,忙得头昏脑胀的时刻,她会觉得自己变成了母亲,变成了一个有力量的成年人。过了很多年她才知道,她不会变成母亲,更不会拥有任何力量。
“新年快乐……妈妈。”她们有一整年没说过话,自从上一次见面之后,五条律子不愿意再从五条夫人那听见半点和孩子有关的事情,也不愿意听见母亲为了自己而难过得哭泣,那些眼泪在她眼中变得恐怖而且令人畏惧。于是她有意逃避,主动断了联系——反正母亲也从不主动联络她,像是困在旧世纪的城堡里,拒绝一切能过够成为她们之间联系媒介的互联网和电话线,仿佛任何主动的行为都会令眼下所极力维持的,犹如蚕茧一般的生活出现裂痕。五条律子很清楚母亲的个性,母亲也是擅长在生活里闭上眼睛,立即酣然入梦的人,这是在长此以往的生活中所诞育的无法抗拒的本能和独特的智慧。她很难去责怪母亲自私,希望从女儿那得到些许安慰并不是自私的事情。她也责怪不了任何人,因为所有人都只是被各自的生活吞掉了。
“新年忙吗?”
“今年不怎么忙了,你父亲身体不见好,省去了很多程序。”
“父亲生病了吗?”五条律子垂下眼睛,伏黑惠乖巧地站在她身前,扶着她的膝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她回以微笑,抚摸他柔软的面颊,手指曲起来像是梳子一样穿过他柔软的头发,她沉浸在这种安宁之中,渐渐忘记了母亲和她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您的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你父亲只是年纪上去了。”
“哦……”她低低的应和了一声,发觉再找不到别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那个……我收到了你的明信片。”五条夫人似乎正忍不住用指甲刮着电话,“拍得很好看。”
五条律子忍不住扬起嘴角,伏黑惠以为她在对他微笑,也跟着笑,“谢谢。”
“他——叫什么名字?”
“惠,”听见自己的名字,伏黑惠眨了一下眼睛,眼睛亮晶晶的像英虞湾透亮的海水,她笑着凑过去亲吻了他的额头,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亲吻自己满是裂痕的人生。
“这样啊——”电话那边的声音被拖长了,她听见有一阵软弱的声音钻过杂乱的声响,嚅嗫着传到耳边,“……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过点。”
五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