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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的时刻到了,地上还留昨夜残霰。径路说话算话,给足马辰十五天份的水与乾粮,还有地图,以及一件厚皮袄。服匿也来送行,他踅眉的样子像是来寻仇,当他拔刀出来,马辰以为还得先苦战一番。
「马大哥,你是勇士。」服匿说起临别赠语相当不自在,他彷彿背了一夜说稿,「不管你是不是赵人,我服匿最敬佩你这样的人,路途遥远,这把刀请带在身上。」
平时桀敖的服匿竟一改反常,让其他族人嘖嘖称奇。不过往深一层想,这些草原人都知道马辰此去凶多吉少,虽然此处是匈奴离赵国最近的营地,也有五百里路,加之现在草原气候无常,不熟悉的人很难存活。
「连服匿这小子都对你信服,中原小子,真不打算留下来?」径路挽留道。他也不想看马辰自生自灭,但利益两头不得不如此。
马辰收下刀,系在腰间,这下他的行头无一处不神似匈奴人。他向径路点头致意,又向来送行的人敬礼,感谢他们的照顾。
径路明白慰留无效,指着南方,「你的家乡在那个方向,我们最后能做的就是帮你向撑犁祈祷。」
「这些就够了,希冀日后能再相逢。」马辰作完揖,却是往东走。
「小子,南边在这里!」径路焦急地喊道。
「我知道,但我想跟阿娜姑娘道别。」
阿娜如同往常,一清早便骑上红枣马穿梭夜与日的隙缝。
「百长……」服匿还想说点什么,但全哽在喉头。
「毫无遗憾的走,才能毫无遗憾的死。」
眾人禁声,回去自己的岗位,劫掠一事并不会因今日一小抹离别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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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从冰凉的湖里掬水,细细撒在石头前半枯萎的花,秋风越吹越寒,加速花儿凋落。花瓣自边缘蔓延死亡,渐渐吸走艷丽的紫蓝色,阿娜依偎在一颗较大的石头旁,哼起匈奴哀歌。
风打散发梢,红发结翩翩起舞,秋湖伴秋心,卸下刺芒的阿娜,完整融入这片景緻。
待一曲歌谣停止,马辰才牵着大黑驹从背后靠近。阿娜听见动静,立刻防备地盯着来者,发现是马辰,一张姣好的脸僵在那儿,深邃的眼眸也忘了眨。
「你还没走?」
「抱歉,本想早点叫你,但我想听你唱完歌。」
「径路大哥已经放走你,还来干什么?想挟持我?」阿娜紧抿嘴唇,亮出腰间弯刀。
马辰伸着两手,逐步走近,「我只想来道别。」
「反正你走出草原就会死,还指望我替你收尸?」阿娜别开脸,不想直视马辰。
轻笑一声,马辰才放下手,他昂首道:「不熟的路,多变的草原,还有一张标示简略的地图,确实怎么想都难以活着回中原。」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难道你真的蠢吗?」
「我若不蠢,就不会辜负你的好意。」马辰是知道的,在大帐外阿娜有意当作没看见,否则她早高喊有细作。
但马辰回中原的目标不会变,即便他们不劫掠,他早晚要回去。把事情说开,他的心境也比较轻松。
阿娜退后几歩,脸颊泛起一阵緋红,彷彿被抓到小辫子般窘迫。既被马辰看穿,她也不再武装。
「救你是因为大家捨不得你死,但你归你,我们不可能因此饿肚子。今年秋霰来的早,又特别冷,代表隆冬将临,若不往中原抢吃食,许多人根本挨不过冬天。」
「为了你们的肚子,让我赵疆血流成河?」马辰表明立场:「他们填饱你们的飢肠,谁来替他们收尸骨。我很感激当日被你搭救,也感谢你族人的照顾,但若有人要犯我疆土,我定会拚死阻止。」
马辰尽量语气委婉,他不想在最后时刻与阿娜翻脸。
阿娜蹲在奉有乾枯野花的石头前,马辰忖那便是她父母的坟,阿娜歛起剽气,不发一语凝视石头。马辰注意到阿娜的发结绑得相当松脱,这是一个多月来头一遭。
阿娜是明白人,这些日子的相处大都能捉到彼此的脾性,她像要解掉一匹不受束缚的马的韁绳,使之回归天地。
「好啊,你走,反正草原也挽不住你。」
金风猛然吹拂,强得像要把两人吹飞异地,阿娜的发结却先被吹离,彷若真正的蝴蝶漫天旋舞,飞落到湖水里。湖波一下子将发结带远岸边,马辰见状立刻跳入湖中,追回那些红发结。
日头虽已出来,湖水依然冷冽,发结一转眼已离岸二里远,风若不停,就要一路到湖心。
「你快回来,别追了,水很冷,你会受寒的!」阿娜担忧地叫道。
风嘎然止住,发结载浮载沉,马辰潜入水中,从下方揽回所有发结。他已经游至将近湖心的位置,远远看过去阿娜就像一朵鲜艷的红发结。
不常在寒水中泅水,马辰不敢多逗留,至岸边时已能看见阿娜绽露放松的微笑。马辰却神色忽变,一股力量突然捉住他的脚踝,将他往下揣,马辰吃力向前打水,竟丝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