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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都不习惯人腿,他们和其他飞禽走兽不同,生来没有双脚,不习惯这种割裂感。
其次,对于没有外耳的蛇来说,紧贴地面的蛇腹才是它们的耳朵。
敏感的蛇腹能够感知最为细小的震动,变成人脚,意味着它们会被剥夺九成以上的听觉,这让蛇很没有安全感。
尽管茯芍和普通的蛇不同,有一对耳鳍,但耳鳍收集到的震动远不到蛇腹的千分之一。
茯芍说完,头上微沉。
她猛地扭头,觉得有什么异物侵占了她的脑袋,刚一转头,便听见了泠泠轻响,微不可察,像是流苏下的玉石碰撞。
陌奚抬手,两面水镜浮空而起,一前一后悬在了茯芍上身。
他自后搭着她的双肩,俯下身来,盯着前方水镜里茯芍的身影。
“好看么?”
两镜相照,茯芍看见了自己脑后的头发。
常年披散的长发被挽起一半,层叠编绕着,由一支发钗固定。
那是一支点翠钗,鲜艳的蓝绿色撞入茯芍眼中,底部坠着一排水滴状的孔雀石。
她睁大了眼睛,反手去摸这支发钗。
茯芍房中玉器琳琅,可她从未见过点翠。
韶山没有翠鸟,即便有,她一个人也做不了这复杂的工艺。
“喜欢,好鲜艳,好好看!”她唇畔绽出笑容,蛇怎能不喜欢鲜艳呢。
她来回摆头欣赏镜子里的自己,那发钗左右对称,戴着之后仿佛她也成了一条毒蛇似的,有了一双警告别人的假眼。
陌奚弯眸,翠绿的眸色和那发钗上的绿同出一脉。
他拂过发钗底下坠着的那排孔雀石,撩出一阵玉响,喟叹似地开口,“芍儿,很美。”
茯芍喜滋滋地盯着水镜里的钗子,一边想也不想地回复道,“姐姐美,姐姐是我见过最美的蛇了。”
真好看呀。
茯芍在太阳底下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天已黑透。
她惊了一下,自己错过了黄昏时的入定。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的寿命很长,已经经历了一百多万个黄昏,未来还有两三百万个黄昏等着她,不差这一个。
“醒了。”身侧传来妩媚的嗓音,茯芍刚要扭头,就被一只微凉的手触到了下巴。
那只手轻轻示意她转头,紧接着,冷酒的味道笼罩了她。
在彻底清醒之前,她触上了柔软的唇瓣,一颗荔枝大小的丹珠渡进了她的口里。
是她的蛇丹。
茯芍咕咚一下,把蛇丹吞回了丹田。
她想起来睡前发生的一切,在陌奚撤开之前,偏头迎合了他,把他寄存在自己体内的墨蛇丹也还了回去。
夜风徐徐,他们抵首换回了内丹。
没有人告诉茯芍,这是一个多么亲昵的交互,至少绝不会发生在才认识几天的蛇类身上。
墨绿的蛇丹从她口中离开,茯芍一下子有些空虚。
陌奚妖丹里的妖气比她充沛浓郁了太多,她像是刚适应了一把绝世法器,享受了它的便利后,又不得不把它还回去。
哪哪都有点舍不得。
可自己的内丹刚一归位,茯芍便察出了不对劲。
丹里的妖气,涨了一大截!
她错愕地抬眸看向陌奚,陌奚笑吟吟地回望着她。
“方才日月相交,我闲来无事,便帮你吸收了点灵气。”
茯芍愣怔着,只是吸收了一个黄昏,就凭空多出十年的修为?
她震惊又狐疑地看着陌奚,她只是不清楚外界的事情,又不是傻子。
在她谴责的目光下,陌奚低低笑了出声,他的笑像是某种乐器被拨动了弦丝,琤琤如玉。
“好吧,”他笑着承认了,抬手将茯芍的碎发别去耳后,“我是动了点小心思。”
他对茯芍说:“芍儿,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还有事要办。”
听出了他的离别之意,茯芍的蛇瞳立刻竖了起来,顾不上妖丹的话题,她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可、你……”
她急得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最后只道,“是要去找你的同伴么。”
她的声音很轻,溃散在风里,话中那股酸涩连她自己都听不过去。
原来他和她绞缠同眠、交换内丹、赠送发钗,都是在讨好她,以便能够离开这里……
他从来不喜欢韶山,也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一条修为那么高的蛇呢,如果陌奚只有一两千年的修为,她就不必这么为难,可以随心所欲将他留在身边。
那温暖的琥珀瞳里流露出丝丝怨毒,陌奚心尖一跳,唇畔缓缓地浮现了笑意。
他欣赏够了这份恨,接着才悠悠摇头,“我早已没了亲族,不会背弃你。”
这一句话,前后两段都戳中了茯芍的心坎。
她立即卑鄙地窃喜起来,姐姐也是孤身一蛇,他们是一样的,他不会离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