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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阿婆的先生还在世的时候,泰丰行是中国城内一等一的大酒楼,店里生意红红火火,每逢店庆的大日子,都会办一场酒席,邀请熟客来捧场。
现在大酒楼被阿婆缩小经营成了茶餐厅,虽然酒楼规模跟经营类型全部都变了,店是一如既往地开着,风雨晴雪,没有一天不开门。每日下午,雷打不动,会有一班老人家来搓麻将,阿婆卖点冻奶茶,收点茶水费,就算是一天的营业了。
第六十六年店庆,年份越过越大,店却越做越小。我知道老子头不会怪我做成茶餐厅,我老了嘛,做不动了,但是如果不做店庆,他一定要说我的。
就像人活着,却不给过生日一样,多没有情义,泰丰行就是他的大儿子,我亏待了他的大儿子,他会不高兴的。
阿婆一边择菜一边看电视的时候这么说过。
“哎呀哎呀,好烦啊,我不想大操大办啊。”她放下菜篮,发出如同学生不想上学一样的哀叹,“我都八十二岁了,让我退休好不好啦。”
“那你去玩,我们帮你忙,去打牌好了嘛,打完牌,我们再给牌友一人下一碗面条吃,就用你昨天卤好的烧牛肉。”丹虎的主意很容易实施,让阿婆打牌,可以看作老板跟熟客联络感情,往年大张旗鼓地办事不过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阿婆亲手卤的牛肉味道已经足够美味,下面条又不难,包在他身上。给大家尝尝鲜,正好见识下阿婆的手艺。
其实阿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给外人做饭了。为了躲避给人做菜营业,偷偷把菜单都换了一份,新菜单上面只有茶水点心。她用顽强的意念表示,做饭是怎么都不可能做饭的。
这个点子让阿婆非常满意,完美躲开了一切让她感觉麻烦的事,“乖仔,算我没白疼你!”
现在六点多了,阿婆麻将搓得快差不多结束了,丹虎跟孟惟准备去厨房下面条,给老客一人一碗面。
进店后,他们就见着阿婆搓麻将正搓得虎虎生风,吆五喝六地让老头子们赶紧洗牌,浑然不是八十二岁的衰弱老太太。打牌是开心的,演戏是开心的,只要不做事,每天都是开心的——阿婆箴言。
隔着三四张拍桌,阿婆向他俩招呼:“小惟,你来帮我摸一张好牌,厨房让小虎去忙就好啦!”阿婆的另一则人生箴言,能者多劳,会做事的人可以多做点事,其他人坐下喝茶就好。女孩子在外面不要跟别人说自己很贤惠啊,很会做家务啊,都是虚名,没意思。只要你坚持赖到底,就不会再有人让你做事。
“我去帮他端端碗,”孟惟跟阿婆招招手,“待会儿就来。”
一道搓牌的客人问阿婆:“这对男仔女仔是你的什么人啊?哦唷,他们都好听话啊。”
阿婆想也不想,张口就胡诌,其实也不是不对,他们在她眼里就跟自己真正的孙辈没有两样:“小虎是我侄孙咯,小惟是侄孙…”她本来脱口就要说是侄孙女,眼珠一转,忽然改口:“是侄孙的女朋友。”
她早看出,这两个小朋友之间有情意,如果在外人面前说了是兄妹,那还怎么拍拖啊。
锅里的面条已经煮熟了,灶台排满好二十碗放了牛肉汤底的碗,闻着喷香的,丹虎用长快子捞起面条,一碗放进一团面,搅拌开,每碗再撒上青菜葱花,这就齐活儿了。
眼看孟惟在一盘子里放上四碗,要直接端过去,丹虎有点不放心,指示她,装三碗就好,四碗你拿不住。
“我行的。”她手里端着盘子,还用胳膊肘捣他以示坚拒,她又不是没端过盘子,她在外面做侍应生的时候,他还在美利坚花天酒地呢。
就会逞强,洒了还不是要他来擦地……
丹虎倚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想到她做得还挺不错的,稳稳地就把一桌四个人的份都端上去了,来回跑了三次,所有人都有了一碗面。
可是老人家们赌瘾相当大,手里捧着面,也不耽误打牌。
“淑珍,你的好侄孙手艺像你,味道很好!”大家都很给阿婆面子,纷纷夸赞。
拍拍身边的凳子,阿婆把孟惟拉到身边坐下,搂着她跟牌友说:“小惟,你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哦,我这个女仔是文人,好乖的,每天都在写文章,英文很棒的,跟native一样!来来来,你来给我摸张牌。”
孟惟随手抓了张。
“喔唷,果然好,不打牌的人手气果然壮。赢钱啦!大家歇歇啦,吃碗面再玩。”
即使众牌友纷纷指责,梁淑珍,最狡猾,赢钱就要脚底抹油,阿婆也不管了,招呼大家吃面吃面,不吃就要坨了。
阿婆拍拍孟惟的手,关心地问:“小惟,你的戏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去看看啊,我现在也是半个行家了!”
“我……不知道啊,阿婆你有什么心得吗?”孟惟真的不太清楚现在做得是好是坏,框子已经有了,还没往里面填东西,但她现在的心态很松弛,最后只要做出东西就好了。她要毕业证,不要第一名。
“呐,我跟你说,戏剧呢,要紧的是跟人搭上关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