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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
7月6日,早。
孙易鑫从床上醒来,那些伴着他入睡的谩骂声,又伴着他醒来。
“一个大男人,你都不害臊吗?人家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能带头把一个大项目干下来。你和她前后脚进的公司,人家什么样,你又是什么鬼样子?”
他的眼前浮现出周佩璇全力喊出这句话时的样子,她的粉底有些发干,把法令纹凸显出来,像是两块面饼之间的接缝。
类似的细节孙易鑫能想起好多,他甚至觉得同样的情景在梦里重演了无数遍。在同一天,同样的场景,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抓住,又一次又一次地被臭骂。
最近的这段时间,孙易鑫睡得都不踏实,昨晚尤其是这样,他不知做了多久、也不知做了多少个梦,他甚至也分不清这些梦是昨天做的,还是前天,又或者更早。
梦是支离破碎的,捋不清逻辑,一些模模糊糊的细节却还能在醒来后记起,像是破碎的水杯,长出鬼脸的绿植,还有站在玻璃窗前的乔琳……
对,关于办公室的梦尤其多,他梦到自己在电脑前和谁聊着微信,也梦到自己接到乔琳的电话,电话里的乔琳发现他把电脑密码改成了“qiaol4”。
“乔琳去死。”那时的乔琳平静地念出了这四个字。
孙易鑫皱了皱眉。
的确不该一时激动,把密码改成“乔琳去死”。
毕竟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是周佩璇给的,和乔琳又有什么关系呢?
“待会儿到了公司,就把密码改回来吧。”
上班两年,孙易鑫已经记不得自己被周佩璇骂了多少回了,有时是因为自己的确犯了错,但大多时候都不是这样……孙易鑫总觉得,周佩璇就像是水里的鲨鱼,会追着伤口的血腥味找到整片海域最脆弱的人。
在漫画事业部言情组,这个头衔,非他莫属。
而最让孙易鑫感到痛苦的是,自己每被撕咬一次,就会受更重的伤,仿佛也会流更多的血,然后闻到血腥味的周佩璇、她的撕咬会因此变得更加猛烈。
而孙易鑫不会真的死去。
对孙易鑫来讲,他的工作,因为周佩璇的存在而变成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刺耳的骂声又在耳边响起。
“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乔琳!”
孙易鑫时常会觉得,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无形的瓶子里。从外面涌进来的谩骂声装满瓶子,在玻璃壁的碰撞下来回激荡,层层叠叠地敲打他的身体。
“你和画手磨磨唧唧搞了两月,最后就是这个完成度?”
“你是真废物啊,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没天分的编辑,你到底懂不懂故事,我就搞不明之前为什么会把你招进来?”
孙易鑫发现自己的手在轻微地抖动。
他也想过逃走,可这是他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他拿不定主意,害怕再找不到适宜的工作,也害怕不足两年就跳槽,会对自己的未来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试过与家里商量,想要得到有一些建议,父亲对此的回答是: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领导只针对你呢?”
是啊,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顶着耳边的叫骂声起床,走入卫生间洗漱。水龙头打开,哗啦啦的水声像是在刮他的骨头。
恐慌发作的感觉毫无预兆地袭来,他扶着洗手台蹲下,耳边周佩璇的声音越来越响,响到极处又变成一片模糊的鸣音。
孙易鑫坐在冰冷地的砖上缓了好久好久,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到6点30了。他匆匆忙忙地刷完牙,套了件t恤就离开家。
为了更低的房租,也为了方便通勤,他选择住在地铁的首发站,换来的代价是往返将近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好在是首发站,大多时候都能蹭到座位,上车后孙易鑫习惯仰着头小憩一会儿,今天却很难入睡,周佩璇的喊声总在耳边环绕是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来自紧挨自己的中年男人,他入睡得比孙易鑫要快,没有打呼,只是两条腿狠狠岔开,挤着孙易鑫狠命地往扶手那边靠。
麻烦的是,男人岔开的腿没有保持静止的状态,而是越分越开,仿佛中间夹着两个正在不停变大的球。孙易鑫不太相信正常人会在睡梦中做出如此有力的动作,即便他是梦到自己进了马戏团,穿着紧身裤吊在半空中表演“一字马”。
男人另一侧的女生被逼着起身,她气呼呼地拿出手机照下男人的丑态,估计是要发在朋友圈或者社交软件里谴责。
孙易鑫深呼吸了几次,也没能从空气浑浊的车厢中吸取任何力量,最后也就只是红着脸站了起来,让出座位。
他没有叫醒男人的勇气,就像昨天,周佩璇歇斯底里地骂完自己后,又让他去乔琳电脑里拷出画手的档案时一样。
他没有胆量拒绝。
“等一会儿我会把乔琳叫到办公室,你趁她不在的时候,去她电脑里把画手档案拷出来,记得,她一进屋你就去她工位,别等一会儿锁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