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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欢天喜地谢了恩德,温婵心中却着实高兴不起来。
像白芷这般可怜的姑娘,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今年南方发水又遭逢大旱,百姓活不下去,可老皇帝还在征税,每日沉浸炼丹,妄图长生不老。
就连温妤这种闺阁中的千金小姐中,都在传姜广王和叛军,流传着大梁气数已尽的事。
可他们温家,世代忠良,若是她们自己做出魏家那种事,通敌叛国,背叛大梁,不必萧氏皇族如何,她们的爹爹第一个便不会饶过温家子孙。
她现在又嫁了三皇子,温家与大梁,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分不开了,她是萧家妇,一辈子都是。
“小姐,您哭了?是不是在想郡王殿下?”
茯苓将白芷带下去吃饭,把她安置好,回来便看到温婵黯然神伤,难过不已的神色。
温婵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只是叫她给自己拆发。
茯苓自小跟着温婵长大,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哪怕温婵已是王妃,她依然习惯叫她小姐,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小姐,要是当初没嫁给三皇子,就好了……”
她给温婵梳着长发,铜镜中,她只穿着一袭月白薄衫,露出肩膀与胸前大片光洁肌肤,实在肤如凝脂,腰肢细细不盈一握,哪怕不着粉黛不饰钗环,面有忧愁,依旧美的如暮霭青烟,不可方物。
“若是跟计公子成了婚,小姐也不会如此心伤,整日担心郡王殿下吃不下饭,更不用将府里银钱和私房都拿出来,买了粮草,连小殿下也……”
“好了茯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嫁给舜哥,我并不后悔,舜哥他,待我很好,夫妻夫妻便是同舟共济,如今他遇到难事,我便后悔嫁他,我成什么了。”
温婵轻轻一叹:“我只是……担心罢了。”
大梁风雨飘摇,看不出前路,萧舜乃是今上第三子,虽非嫡非长,却敬爱父皇,友爱兄弟,他身为皇子,面对自家祖宗基业,怎可不战先降。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大梁气数已尽,不过是因为还有几个像她爹爹这般的忠臣,她夫君这样有些能耐的皇子,吊着一口气罢了。
涌入西京的流民,皇帝根本就不管,让京兆尹紧闭城门,不得放流民进入,现在便开始下雪,入了深冬,无遮蔽御寒之物,无粮可食,要怎么活下去。
但大梁这口气尽了,萧舜要做什么选择?
“我既已是夫君之妻,不论他将来如何,我陪着便是。”
温婵在笑,却丝毫不见喜色,萧舜的性子若当真以身殉国,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可旭儿要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只有三岁。
难道要孩子也跟着他们一起死吗?
茯苓、白芷,这些丫头,还是青春年华,她们只是普通百姓。
还有她的阿妹妤儿,爹爹不想后路,她总要给她牵挂的人,寻个好归宿。
晚膳用的也不多,前边的信还没传来,这一回商队押送粮草,也许能顺便叫他们把夫君和爹爹的信捎回来,指望朝廷是不可能的。
她的妆奁下有个小木盒子,那里面都是萧舜传回的书信,前年还有一月一封,到了今年两三个月都不见得有一封。
最近的,已是三个月前。
抚摸着上头的字,温婵心如刀绞,萧舜最是喜欢风雅之事,当年鸿雁传书也必用薛涛筏,用苏合香,熏得香喷喷的。
现在,连写信的纸,都不是素白宣纸,变成粗糙草纸,上头字迹略显潦草凌乱,也不知他们现在究竟如何了,云州比西京还要更冷些,他们穿的暖不暖,吃的饱不饱。
想到这,温婵的眼泪便簌簌流下。
将信放到胸口,就好似萧舜仍旧陪伴在她身边,哭着也不敢大声,良久还是睡了过去。
夜已深,月亮都藏到乌云后头,温婵屋内的地龙烧的暖烘烘的,窗户忽然打开,吹进一阵冷风。
一道黑影越窗而入,隔着屏风黑漆漆的,温婵好似被冷风吹得瑟缩一下。
及时关上窗,她又沉沉睡过去。
黑影毫不避讳,掀开纱帘,进了屏风之后,黑暗中,只能见到一双黑沉沉宛如旋涡一般的双眼,此刻却亮的惊人,贪婪的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宛如一只蛰伏于黑暗中的野兽,似是早已将床榻中的姑娘视为囊中之物般。
倘若温婵醒着,对上这双眼,必要吓得惊叫出声。
偌大一个王府,侍卫本应看管严密,却连王妃娘娘的寝室,都被自由出入。
他站在床前,静静的望着,忽然一顿,伸出手触了触温婵的脸颊,那是一滴干涸的泪痕。
她哭了?
已入深秋,比起西京,北地则更加寒冷。
入夜后,大营必得点燃起篝火,不然非得将人冻坏,事实上,现在许多梁兵穿的都是单薄的衣裳,被冻出了手疮脚疮。
萧舜已经接连对朝廷上书多次,催粮草催物资,但朝廷一直都没消息。
天色已然昏暗,大营各处点起一小堆一小堆的篝火,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