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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胜全打起竹珠帘,冲他笑道:“皇上请太子殿下进去。”
太子抖抖衣襟,提起下摆缓步入内。
皇帝自从收到战报就一宿没睡,这会儿脸色极为灰败,若不是张胜全泡了酽茶放了参片给他提神,只怕下一瞬就会晕倒在桌前。
太子先请安,而后看到皇帝的脸色吃了一惊,忍不住劝道:“父皇,要不还是先歇上一歇?”
皇帝无力地摆了摆手,喝了口茶下去,觉得精神好上一些了:“还是先把要务处理完罢。朕这里拖上半日,边境子民就多受苦半日。你今日来说有要事,究竟是什么事?”
太子从袖里摸出那方铁匣子,双手呈上头顶:“今晨四方馆下人来报,道是于门口寻到这件东西,儿臣看过之后觉得事关重大,需得父皇过目。”
皇帝示意张胜全把铁匣子取来。他疲怠的精神也因太子之语还提起了几分兴趣。
“哦?不知是何物?难不成竟是鞑靼的归安请降文书吗?”皇帝难得开了次玩笑。
太子俯身,不敢直视君父。他心里暗道你若看过,就不会这样想了。要知道当他看到“敕赐胤国公章”时,先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去回想着胤国公是哪方公侯,待到他经太子长史提醒回想起来时,顿时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的生母,先皇后燕氏,当年流落至成王封地时孤苦伶仃,被册为王妃后,当时的成王、如今的皇帝便起意,派了人去燕氏的籍贯地探访燕家是否还有后人。这一去之下,查到致使燕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元凶,就是被册封在北境蒲城的昔年赫赫有名的开国王公——胤国公温氏。
那时太子尚未出生,等到他长大后,燕皇后早已长眠多年,这些事情还是照看他长大的燕皇后贴身婢女私底下偷偷说与他听的。关于他的父亲是如何处置胤国公一脉的,他也并不清楚。只知自三十年前那场清洗过后,原本遍及北境各地的温氏后人均都销声匿迹了。
太子曾暗想,若不是胤国公持有太宗皇帝颁下的丹书铁券,是为大夏开国立朝立下赫赫战功的入阁勋臣,只怕早就被他父亲下旨赐死了。
这三十年来,无论是在朝野,还是在边关,都不曾听过有温姓文官或武将出头的消息。想是当年那一场变故,温氏人丁凋零了。
太子少时曾为此感伤,因他母亲之故,致另一个家族瓦解星散,分崩离析,这又何尝是为仁政呢?
而当今日他看到胤国公之印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家人莫不是前来喊冤的罢?
“啪”的一声,皇帝将那方印鉴远远地丢在了地上。
铜制印鉴坚硬无比,磕在金砖地面上,反倒是地面被撞出了一道白痕。
皇帝脸色铁青:“他们究竟想做甚么!”
太子道:“父皇,兴许这胤国公是真心想要来为您庆贺天宁节的呢?”
皇帝叹了口气:“潇儿,你不知,那时朕太年轻,做事也偏激了些……”未尽的话语里不无遗憾和惋惜。
太子自然知道皇帝是有些后悔的,不然前些年胤国公请袭爵的折子递上来,皇帝也不会那样快的就恩准了。可如今皇帝看到胤国公的印鉴,第一反应是震怒,而后才是后悔莫及,不难看出,这桩事在皇帝心里依然没有放下。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才听到皇帝疲惫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他们想要入京参拜,那便允了罢。张胜全。”
如鬼魅般侍立在皇帝身后的影子应了声“是”。
“你去把那……捡起来,交给太子。太子,既然你领了四方馆,胤国公又找了门来,那这事便交由你去处理吧。看看这温家人,究竟想做些什么……”皇帝轻声道。
那方铜制印鉴如同来时一样,被收入精铁匣中,由太子带出宫去,寻访它这一任的主人。
文华殿内,皇帝坐在帝座上望着飞鸟从连绵不绝的铁灰色屋脊上起飞,扇动翅膀飞越这囚牢似的朱红色宫墙,飞向他去不了的远方。
天空辽远而静谧,湛蓝色的天空嵌着一轮金光灿烂的日冕,不见一丝游云,万物沉浸在金红色的光芒里,像被滤尽了一切杂色,落在眼中仿佛是橙红色玛瑙,瑰丽而熠熠发光。
今日是个好天气。
像极了三十年前,他遇到燕千慈的那日。
她名唤“慈”,可惜他却辜负了她的丹心悲悯。
前朝战事又起,华滟却是过了好几日才知晓的。
不过等她知道时,据说那不过是边境一场小小的冲突,已经化解了。莫不是起先应对的将领没有经验,慌忙派了斥候匆匆一探,就吓得屁滚尿流,连夜派了信使出了坞堡到上京报信,一路累死了三匹马。
结果上京城里慌急了一通,哪知隔日就收到了边关飞鸽传书,道有一队骑兵异军突起,打退了入关的散兵,揪住他们的首领一问,才知是鞑靼内斗时的溃兵,因无处可去,便想着来大夏境内游荡倾扫,掠夺粮草。
皇帝知道这个消息时,哭笑不得。既喜能免一场战事,不用再从牙缝里挤粮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