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撞见(第1/1 页)

徐家是相当古板严苛的家族。

身为家里的长子，徐忱然从小被教育守礼端方、克己寡欲，要求事事都做到卓越，而他也确实做得很好。

他是行走于规则之上的人，分明可以把规则踩在脚底，却被条条框框束缚得厉害，一言一行都谨遵教诲，活得刻板无趣。

继承了长辈的美貌，却用寡冷的神情压住了一切，过于强烈的傲慢感和冷漠感始终如影随形，徐忱然拥有最热情的名字，外表却是冷冽的冰川。

此般冷漠无情的模样，陪着徐忱然到了高二这年。

他是知道学校里霸凌现象屡见不鲜的。

与学生会会长郁存斋的纵容不同，徐忱然同样作为天之骄子，虽说不会主动去扼制一切藏在暗处的龌龊行为，但他并不想让这些肮脏进入视野，所以会略显多管闲事地去制止自己所能看见的黑暗。

第一次见到江五水就是在会长办公室。他听说了莫言斐很喜欢她，那大抵是不会在学生会受欺负的。

便也只是与高挑的女生两厢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任由她微卷的发丝略过他的袖章。

徐忱然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多么迷恋这样的瞬间。

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学生会例会上，她坐在莫言斐的边上，发丝垂在脸侧像是珠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笔，笔帽撞在实木桌面上却没有声音。

女生素白的手背上，能看见掩在皮肉下腱鞘的形状，浅青色的血管顺着手腕蔓延，伸入扣好的衬衫袖口。

她抬起脸，对身边的女生露出一个笑来。徐忱然终于看仔细了那张对他来说有点惊心动魄的脸，微笑时冲淡了乖戾和散漫，看起来很乖，让他想到学校里懒散的野猫。

副会长十年如一日的心好像被一片新叶轻拂而过。

他下意识地忽视掉这些。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徐忱然都没能偶遇到江五水，那一点被他刻意忽视的悸动，也像是被大雪深埋的麦梗，掩藏在冰封之下。

之后度过了很长一段平淡如水的日子。徐忱然没想到还能再碰到她。

那是一个明媚却寂静的午后，他打算回自己独属的宿舍休息，选了一条人迹鲜少的小径，却在浪漫的野蔷薇花丛后，无意瞥见了搂在一起的情侣。

他无意窥探别人的情事，只是嫌恶地想加快步伐略过。

忽然，那个男生的声音落入他耳中：“姐姐，我喜欢你。你和他分手，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徐忱然：“……”

自视甚高的大少爷向来最瞧不起这种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人。

他的余光注意到，男生高大挺拔的背影几乎把女生完全挡住，只能看见空隙中漏出来的一点卷发，他平静的心脏没由来地抽搐，双脚生了根一样地难以挪动分毫。

女生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为难，她的声线就像是眼前开得正好的野蔷薇，温和的音调如穹顶回旋的颂诗一般，拒绝的话语也像是裹满糖浆：“抱歉。”

她甚至都没有直言回绝之意，只是和煦地道歉。

徐忱然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却心尖刺挠，想不起来，好奇心在胸膛膨胀，他的视线继续顺着灌木丛向那边望去。

“我喜欢你很久了……之前你还跟着莫言斐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男生倏然凑上前去，虚揽住了女孩的小臂，告白的姿态亲昵，“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卫尚年？我不可以吗？”

质问的话语只换来一片沉默，男生竟是破罐破摔般，低头向女生送上了自己的唇。

他衣着在拉扯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松散了，露出大片胸肌直愣愣往女生手臂上怼。维瑞思的校服质量有那么差吗?

徐忱然心里不屑冷笑，对他人的选择表示无法理解。

随着男生亲吻动作越发的投入，冷眼旁观的副会长忽然睁大眼睛，冷淡的表情如被一击命中后碎裂的冰层，碎片一块块落在地上，化作冰凉的水。

是江五水。

她的表情平静，仿佛嘴唇上贴着的不是另一双唇，微微敛起的眼角像钝刀。

那双多情的眼温和地落在吻她的人身上，却好像是在平视着泥淖中的野草，睫毛是刀锋，带着锈蚀刺入爱她的人的心脏。

明明没有被她注视，徐忱然却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被她踩在脚底。

她没有推开，也没有反拥住男生，好像一座立在蔷薇中的悲悯神像，任由信徒跪倒在脚底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