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1/2 页)
江天佑在看黄生,黄生也在看江天佑,两人隔着车门互相看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秦先生,这里就是我跟你讲的‘同德里’。”
贺敏敏打开后座左边车门,对里面的人说广东话。
“啊呀,贺小姐都说了我是上海人,你跟我讲上海话就好。长远没有回来,最想听的就是乡音。”
说话间,一个穿着条纹西装,带着玳瑁眼镜的男人笑着下车。老上海腔调里夹杂着些许粤语口音,看来就是那位香港同胞了。
江天佑、林师娘和林军一起迎了上去,林师娘有些激动,想要说什么,江天佑冲她摆摆手。来之前他们已经讲好了,这次看房就让贺敏敏出头,他们不要多嘴。
一开始,林师娘是有些怀疑的,倒不是不放心贺敏敏的人品,总觉得这样的大事应该由男人出面。
“师娘既然把事情拜托给我,就应该相信我娘子的本事。”
江天佑说做生意不是打群架,不是靠男人就能成事的。而且最忌讳七嘴八舌,一个人一种心眼子。
“可是……”
“姆妈不要再说了,我是相信阿哥的,这件事情就让嫂子全权处理吧。”
既然林军表态,林师娘也无话可说。她是老法里的人,坚信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然也不会由得林军变卖祖宅。
一行人往弄堂里走,门口的大人小孩都来看西洋镜,对着香港同胞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江天佑隐约听到有人议论说军军太不孝顺,老爸的“五七”都没过,就崽卖爷田了。
江天佑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林军,发现他目不斜视,不卑不亢,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心道师弟果然成熟了不少。
来到林家,贺敏敏先带着他们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到院子中间种了一棵老梅树,又有一口活井,秦先生大感兴趣,问有没有什么来历。
贺敏敏立即侃侃而谈,说这棵老树清代的时候就有了,原本是南市区城隍庙豫园里的一株红梅,被爱梅成痴的林家先祖特意想办法移到家中栽种。
又说这口井水也是古井,历史比这古梅还要悠久,冬日不结冰霜,夏天触手生凉。说过世的林老先生冬天的时候最爱打古井的水烹茶,站在窗口赏雪赏梅。
“嗲的,灵的,真是想想就惬意。”
秦先生听得不住点头。他说香港寸土寸金,推窗出去,除了大楼还是大楼,看得人头晕眼花。哪里像上海,即便市中心也有这等雅致地方,又大赞林家人有魏晋之风。
林师娘怀疑地看向自家儿子,林军莫名地看向江天佑,心想古井确实是他们搬进来之前就有的没错。但是这梅花哪里是什么清朝文物,不就是他阿爸从江阴路花鸟市场花五块钱连树带盆买来的么。还有他爸什么时候雪日烹茶过,他阿爸大字不识几个,是个大流氓也……
江天佑别开脑袋。
贺敏敏跟他说,做生意固然要讲究诚信,不过也不能小看广告效益。街口卖白兰花的阿婆都会吆喝两句“栀子花,白兰花,香是香来,糯是糯”,正所谓“美国赤佬拉胡琴,昂里昂里昂里昂里”,她稍微夸夸这老房子,也不算过分。
她的道理一套又一套,江天佑不比她懂经,只好由她去。
江天佑的视线再一次和黄生交错,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
黄先生见状笑了笑,跟着贺敏敏他们走进客堂间。
“请喝茶,喝茶……”
一行人落座,林师娘上茶。
林家的客堂间很大,坐北朝南,进门就看到一张猛虎上山的堂幅,高达数尺。堂画下一条红木几案,摆着观音娘娘像,右边角落里放着林阿根的遗照。几案旁摆两把鸡翅木官帽椅。
客堂两边左右各两把太师椅,椅子和椅子之间夹着茶几。中间放一张黑色梨花木镶螺钿八仙桌,四张同色条凳——这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古董,都是林阿根当年当“造反派”时候从资本家家里抄出来的,或许里面也有涵养邨居民的东西吧。
秦先生对这一套家具赞不绝口,说真的是大户人家。在听说林军是同济大学的学生后更是激动得不得了,说自己也是同济大学毕业,两人是相隔五十年的“老校友”。
“蛮好,蛮好,看来这屋子风水很不错,旺男丁,宜子孙。”
香港人最信风水。
“啊呀,说到风水,林先生一定要到楼上来看看,我跟你讲……”
贺敏敏连忙打蛇上棍,拉着秦先生上楼。江天佑心想难怪这两天她天天往绍兴阿嫂那边跑,原来是去拜师学艺,临时抱佛脚去了。
“阿哥,嫂子这样瞎吹不会出事吧?”
林军把江天佑拉到一旁小声问。
再吹下去林军都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他从小住到大的家,怎么感觉是什么大人物的故居。
“你放心,她有数。”
林天佑拍了拍军军的肩膀。
从楼上下来,秦先生和黄生各占一张太师椅,捧起茶杯笃悠悠地喝了起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