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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北冥看向远处喧嚣的山门,神色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他对宋骁道:
“将至年关,老忽兰王病急,正是新旧交替的时候,这批死士恐怕只是个开始。”
“从今夜起,严控城防,凡非京城户籍入京必须有路引,且有亲眷在京中担保。另外,严查大相国寺僧人僧籍,尤其是近三月来入籍的僧人,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宋骁欣然领命。自陛下登基这个月来,他虽领禁军统领之职,每日也不过是操练兵士,巡卫燕宫,这是他第一次经管城务,顿觉心中干劲十足,必不能让陛下失望。
邬喜来在一旁守着,他跟随陛下日久,也曾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但今夜这类险象环生,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方才那一行十几个忽兰死士,个个身手矫健,欲直取陛下命门,倘若宋大人今日晚来半步,刀剑便已至陛下咽喉。
萧北冥却十分镇静,看出他惊魂未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邬喜来忙应了一声,跟上。
大相国寺门前,恰到了夜市最热闹的时候,灯火辉煌,四周恍若白昼,人群如流水,时快时慢,这些人中,有华服盛装的勋贵子弟,也有穿着朴素的布衣百姓,皆是举家出行,也并非是想要来这里买些什么,不过就是想凑个热闹。
寺前有艺人表演“火树银花”,这是最受燕京人欢迎的杂耍,艺人需赤膊上阵,用柳木勺将浇灌的红通通的铁水奋力激扬至空中,铁水落下瞬间炸开无数绚烂烟火,如璀璨星光笼罩了雪地,使人仿佛误入梦幻琉璃世界。
宜锦凝视着那空中如萤火点点乍开的银花,她莹润的面庞也沾染了些许酡色,她喃喃道:“许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看的烟火了。”
骆宝在一旁看着,目光却不知不觉落在了宜锦脸上,背在身后的手中攥着一支兰花纹木簪,紧张到掌心都微微沁出了汗。
他犹豫了半晌,直到一场火树银花到了终点,才将手中的簪子递给宜锦,忐忑道:“姐姐,我方才在夜市瞧见一支簪子,雕工精湛,便买下了送给姐姐。”
宜锦看着少年有些绯红的脸色,有些好笑,她接过他手中的簪子,柔声道:“簪子很好看,只是下次不要再破费了。在宫中用不上这些。”
她不忍拂了一个少年的好意,更因为他的举动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薛珩,在她入靖王府之前,阿珩每年都会送她一支簪子,材质各不相同,却都是他亲手雕刻。
尽管在别人眼中,阿珩反应迟钝,不通人情,可在宜锦心中,薛珩却是最好的弟弟。
骆宝见宜锦收下他的礼物,也不禁笑了笑,他原本挑中的是一支羊脂玉簪子,可他深知这样贵重的东西宜锦一定不会收,因此便换了这支兰花木簪。
萧北冥来时,便看见骆宝送簪子,中间邬喜来几次想要提醒骆宝,却都被陛下的冷眼挡了回去。
邬喜来看着陛下手中精心挑选的幽兰银步摇,额间顿生冷汗。
萧北冥径直走过去,他步子重,靴子踩过山道上厚厚的积雪,发出闷闷的摩擦声。
快到宜锦身侧时,他忽而放轻了脚步,与她并肩而立,看着那打铁花火红的绚烂之光。
许是那艺人今晚演了几场有些疲乏,最后一次撒铁水竟失了准头,咧咧的风携着火红的铁水直直朝人群这边崩来,人群中散发出一阵惊呼。
萧北冥反应极快,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扯开身上的披风,以身挡在宜锦身前,他肩膀宽阔,腰背挺拔,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宜锦呆愣愣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的力道意外卷入怀中,咧咧寒风中,她却几乎能听见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直到周边人群散开,只剩他们二人,宜锦才回过神,她的心跳得极快,仰首低声问道:“陛下是什么时候来的?”
萧北冥沉默着没说话,目光落在她发髻上那支摇摇欲坠的木簪上,他抬起手臂替她理了理头发,似是不经意间将那支簪子拨落,垂眸道:“才到。”
宜锦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萧北冥问道:“你替母亲添香,一路上可遇到什么奇怪之人?”
宜锦微微一愣,几乎瞬间就想起了殿中那个受了伤的僧人,但她曾允诺过出了殿门便不会将此事外传,况且此时仍处在相国寺内,那人应当就在附近,不知可有同伙,陛下微服出宫,身边护卫不周,她若说了,恐怕惹祸上身。
她摇了摇头,道:“并无异常之人。”
萧北冥见她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半晌才道:“这次出来,除了查看州桥夜市百姓民生,也想瞧瞧薛大人的伤,他因公务操劳,回府路上不幸伤了脸,一连告假七日,若不去探望,难免寒了忠臣之心。”
萧北冥话音才落,宜锦先是怔然,随后意识到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回家探望弟弟,她面上的欣喜之色便已经藏不住,生怕眼前人是在与她玩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是……是真的吗?”
萧北冥不可见地弯了弯唇线,低声道:“自然是真的。”